只为一个人一生中仅持续五分钟的亲
散文  2014年04月12日  阅读:585

【一】

我们所生活的时代是一个把性爱转变成那些荒谬动作的伟大时代。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愿把特丽莎这句露骨的话作为像元剧最前面的楔语一样的燃芯,如同这个充满悬疑色彩的题目,与接下来会誊写什么的什么仿佛很有关系,又毫无衔接。眼前,纷纭过往的是一些琐碎的名字和面孔,托马斯、特丽莎、毕希纳、丹东……而滞留的却是一汪汪藐视语言和文字的形体、艺术或哲学。

先从昆德拉《遗嘱》回放,似乎有这么一则令我尤为衷情的论断,“生命,是持续不断的沉重努力,为的是不在自己眼里失落自己,永远坚定地存在于自己,在自己的状态中。只消走出自己瞬间一刻,人就触及死亡的领域”。前一句,对活蹦乱跳在地球上的晚期智人而言,因为深有所感,所以泪眼朦胧在触不及防之中;而后一句,我却道不出其中的诡秘。一个人,若何消走自己?怎样才能消走自己?又如何波及死亡的寂静?这些圆圆圈圈的疑问是一个又一个的问号和叹号,像没有双手的残疾者逼迫自己去演奏贝多芬那些凄怆的交响曲。悲悯之中,这没有答案,也没有结果。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在校园、网页和旋转的万花筒中升腾起一寸混沌,像蝴蝶的翅膀魔力般掀起了大洋彼岸的龙卷风。忆起去年此刻,我硬着头皮吞下这本书的最后一页,不出所料,读完后的自己脑海一片空白,这种千年一叹的邂逅质感与从前读第一本外国名著《堂吉诃德》的感觉是那么般如出一辙,似曾的懵懂,相识的无知,以至今朝,我依旧忌惮西方的文字逻辑和长篇论述。那时候,塞万提斯的最后一行告诉过我这般类似的道理,“这位骑士在中世纪的灯塔下会显得璀璨夺目,但是,在城堡的砖头上布满灰尘时,轰鸣的机械声打碎了他的固执和无常,不可阻挡的趋势亦然将他的盔甲、长矛和毛驴绞杀在无限的时代银河之中”。哦!原来,为了找寻迷失的出口,卑微的人类一定要顺从这个时代的脚印,倘若一个人稍有不愿顺从的埋怨,那么,迎接他的将是他人的冷眼、社会的袖手旁观,他的耳畔可能更多地会传来一潮高过一潮的咒骂——“一个疯子”、“一个神经质”,甚至还会听到像审判古宁塔中的囚徒一样辱他一声——一个丧失道德的人。

勿论道德,源自这个命题过于沉重。唤回故事中的剧情,又不得不与道德相互牵连,抑或,相互勾结。关于托马斯的三角恋,我只是怀揣着一些浅显的记忆,比如,这一句——“也许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是一种生命充实的象征,负担越沉,我们的生活也就越贴近大地,越趋于真切和实在”,我相信,这所演绎的应该不单单只是针对一则浮于纸面的爱情故事,因为这绝非一种纯粹的感情,事实上,这也必定有所隐喻,喻人生!喻人!喻人的本身存在!惜然,在充满肉欲和感知的西方叙事伦理中,东方逻辑总有一种无法轻易撷取真谛的力道,更难以提及要求生长在一端天真烂漫的校园花季里的人群了!

于是,我唯有等待,等待“醍醐灌顶”的一天,等待《沉重的肉身(The Unbearable Body)》临降的一天。应该说,这是一本伦理学和哲学并夹杂思想韵味的哲理书,但是,两种生长在不同地域的语言始终无法完全地契合,正如《一片秋天枯叶上的湿润经脉》所说,“世界上相契的个人性情可能不少,但绝少的是相契性情的相逢”,虽然这句话在讲述卡夫卡的现实一面,或爱情,或友情,或亲情,可这又何尝不是在论述人世间种种难以解释的偶然呢?Unbearable,形容“无法承受的、不堪忍受的”,在这里,“沉重”并非那么恰当,因为有的沉重是人可以忍受的,有的沉重是人无法去面对的。而后者却在这本书的赤裸裸的躯体里彰显地一泻千里,而面对后者,现实中的选择更多的是要么心死,要么身死。

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每当与特丽莎做爱时,托马斯总会冲洗掉身上其他女人的香味,但却总是忘了洗头发。在夜光如豆的黑幕中,特丽莎总会因为难以忍受托马斯这种“风流之气”而黯然伤怀。只是,在整部小说的唤喊里,昆德拉似乎在突出托马斯与特丽莎之间的深切爱恋。可是,在特丽莎面前,在她的爱琴海的内涵里,托马斯是痛苦的,是沉重的,是没有权利亵渎的,更是难以承受的,虽然爱她,但每爱一分,痛楚则增加十分;而在另一位女郎——萨宾娜的跟前,托马斯则极力地放纵肉欲,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在萨宾娜的爱的阐释里,他甚至可以亵渎,因为这种亵渎,对萨宾娜的本人而言,这并不算什么,或许,这不过是一场场逢场作戏罢了!然而,如果不是《沉重的肉身》提醒,少有人会注意到萨宾娜她那张像舞台般那么大的床,在那一张床上,她始终孤零零的,她始终没有让任何一个曾与她有染的男人一同入眠,自然,托马斯也没有权限。之所以夸张到舞台的大小,刘小枫说:“舞台是什么?舞台上只有主演,其他的人只能当观众,而不允许靠近”。在漆黑的夜里,她似乎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主演的到来,等待一个并非靠她的身体而是靠听她的灵魂陪她说话的男人的出现。

为此,在古中国的道德经里,剧目里的主人公则完全违背了中国的人理纲常,逢迎的是世人鄙夷、侧目和唾弃。然而,作为一本风靡青春的畅销书,其寓意绝非那么低俗与蹩脚!其实,读完《沉重的肉身》,我才隐隐约约感触这《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无法忍受”。什么托马斯!什么特丽莎!什么萨宾娜!这不正是一个人与自己的身体和灵魂的对话吗?不正是一个人与自由和责任的辩论吗?不正是一个有关道德法律和宽泛自由的纠纷吗?

正如真实的选择未必见得善良一样,用自以为是的道德来判定人生的复杂性和可能性不仅仅是无果的,而且是不道德的。以前,有人曾说,“这个世界的终极价值观不会变,像自由、平等、善良……”,可是,在应用这些价值观时,人们是否应该思虑它们的合情合理性呢?是否应该拥有一种有效的度量衡呢?进一步问,这个世界上,当真存在一成不变的普世价值观吗?那位乐观的大儒梁漱溟曾这么认为,“价值观是相对的,每一个社会形态存在着一种价值观,每一个时代存在着一种价值观”。只是,人们口中的“正道”,到底是正是邪!是把指引天堂的灯光还是推向地狱的黑手!对托马斯而言,我们谁都有资格去评论他的错,然而,难道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对”吗?从一定意义上讲,人们追求自由、平等和理想的天性本身并不能因时代的车轮而违逆,更不会因前一个世纪或后一个世纪而抹煞。在这个层次上,托马斯有正确的一面,堂吉诃德亦然并非一无是处。只是,他们忘了,追求要有度,自由亦有度,也许,这个“度”是沉重的,是无法承受的,但是,这里的沉重和无法忍受在别的地方会由于这种痛而升腾,就如同《卡夫卡的罪与恶及其救与赎》中所言,“在这个世界上,被称为痛苦的事,在另一个世界上(一成不变、仅仅摆脱了它的反面)是极乐“。

【二】

我不明白,有的人因为自己个人的痛苦而信了主的救恩,有的人是因为自己个人的痛苦成了主的仇人。

——《沉重的肉身》

面对充满悬疑彩色的论句,忽然间,想起了被老湿视为史上最烂、最差、最狗血的西游记系列《西游记后传》,在此,我并非回忆演员的那些连续三分钟一个动作的“持久”,而是记录其中一再霸占三界并驱逐众神的魔界首领“无天”。无天,本意是没有界限,但他确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恶魔。在他的瞳孔里,更多地是肆虐的放诞,是跌宕的张狂。然而,细细回味,曾经看过此剧的你,是否能回想起无天即将灭亡时黑衣无天、白衣无天和亦正亦邪的无天的转换吗!影剧里只有一个无天,而三者的转换不正是一个人的转换吗?

在剧片中,殃害三界众生的黑衣无天回忆着自己,回忆着曾经的白衣无天,一位满载慈善的尊者曾与一座城市的城主定下一个条件——“让这座城市的“最爱偷者不偷”、“最爱抢者不抢”、“最爱吃人手指的妓女不妓”,最后,偷者因其感化而长出新手,抢者因其教诲而断然,而妓者似乎爱上了白衣尊者,为了救下因城主设计而谋害的无天,她宁愿献身并身首异处。模模糊糊中,我只记住了“白衣无天抱着死去的妓者,一步又一步,一阶又一阶,走进佛经中的七级浮屠。刹那间,痕迹戛然而止。小乘佛教有云:“不舍众生,不住涅槃”,那一刻,白衣尊者变得如此般沉重,沉重得遮掩了正义,诞生了邪恶。对此,一个人无法否认,“人本身具有多面性,亦正亦邪,全然在一念之间”,只是,关于像白岩松所说,“是什么抑制了人心中的恶!又是什么洋溢了人心中的善!”,我却愿意尝试着想,——“是什么激发了心中的恶,是什么剿灭了人心中的善呢?”

有一次,在论及为何提出“中国梦”的构想时,一位马哲系老师曾精辟地讲出其中一点,“在道德势衰、人风沦丧的当今社会,马克思主义理论不再具有像以往那样强有力的号召力,这便对新时期的道德观念提出了新的要求,“中国梦”也应运产生”。但是,这却有可能在集体主义的号子里沉溺了自我,埋葬了自己。作为一个个体人,“他自己遭遇的不幸或自己无意中造成的不幸远远超出了人的情感定义能力和道德判断能力”,因此,“他往往总是为了一丝细小的情感而抛出了整个生命或在情感的某一个尖锐点上牺牲一生的幸福”。关于影剧里的无天,关于许许多多的罪孽深重,这并不能简简单单地归因于一个道德问题,因为,道德的背后,是人性,是一个充满善良与邪恶的矛盾共生体。

像故事里的主人公一般,行走在生存的雾霭之中,转身之间,遇见,——“寻求意义的人生必然导致归罪的人生。因为,所要寻找的意义不是一个人身体能够拥有的东西。这难免成为捆束人身的道德绳索,最后,要么归罪于自己,要么归罪于他人。”然而,结果呢?归罪于自己,那是自我的堕落和纵容,是一个个腐烂在尘世中的木乃伊!归罪于他人,那么,《牛虻》中的亚瑟也定当不再是一个充满高度革命热情的革命者,而是一个因个人愤怨而利用革命寻找报复契机的最自私最丑恶最无耻的小人。只是,我们又有谁有权利将这种“邪恶”单纯地归因于一种自私呢!有因便有果,像善,像恶,像……

像保罗“庄重的”《宣言书》,——我自己只能在心灵上顺服上帝的法则,而我的身体却服从罪的法则。

像《十诫》的戒问,——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谎言?什么是真相?何谓诚实?何谓不诚实?它们的本质如何?我们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它们?

像《红》的血和眼睛,——人们有时候会不会生错时代?我们能不能修正老天犯下的错误呢?

“回忆不是对遗忘的否定,回忆是遗忘的另一种形式”,这些天,用零碎和整体的时间读完了梁漱溟《这个世界会好吗》、刘小枫《沉重的肉身》和乔治*索罗斯《献给这个世界的傲慢与无知》。缓缓地缕一缕思绪,忽而杂乱,忽而清晰,只是,我仍旧改不了像往常一般将自己认为好的、想到的和乱蓬蓬的东西誊写出来,纵然这浪费了许多时间,纵然我再也无法有资格获得像前两年那样的安闲。

如今,唯一收获的恐怕是一种心平气和罢。仿佛再也没有那般激情,即便与人聊天,也更惯于用“对”、“哦”、“额”……曾与一位学弟的交谈,特别欣赏那种开朗甚至有些张扬的性格,仿佛这种性格也曾在我的校园青春中稍有停留,而那也不过是匆匆而过罢了。只是,虽欣赏,却谈不上羡慕,更无法说得上羡慕。心中一丝波澜不起,有的是自信,有的是丰沛。

也许,此时此刻,这种状态恰好!恰好!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