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杨守宝老师
散文  2017年02月17日  阅读:1313

“罗辑思维”在《致所有在校的大学生:我们在找你的老师》中提道,“知识本来是一个有生命的活物。坏老师,让活的知识死去;好老师,为死的知识赋予灵性,顺便撩拨起每一个围观者的欲望”。因此,好老师一定是这样的——受欢迎、口才一流、把厚书读薄、用不同的角度阐释一件事情……所有的界定,在理解的远方,不住地闪烁着一个大写的“人”:他们具有信仰,在人烟鼎沸的喧嚣中论证“这是一个无神论的世界,但绝不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世界”;他们具有思想,将追求学问视为情感与生命的寄托,颜回之欢与曾点之乐在每一堂课、每一页PPT上延续;他们有担当,在教授知识的同时,永远不会忘记在重要的结点上告诫学生们要奋斗要自强不息,犹如顾颉刚先生“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庆幸的是,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同样存在着一位有信仰、有思想、有担当的好老师——杨守宝。

在介绍杨老师之前,想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所在的大学——聊城大学。在百度的定义中,她是一所山东省省属综合性大学,始建于一九七四年全国西迁工程,但却是山东师范大学的“遗腹子”;在求学者的眼中,她是高校行列中默默无闻者,是高校“华山论剑”中的“非名校”之一,而“非名校”犹如班级中的差生,微笑愁容,而私底下却咬着牙关,与自己死死较劲。殊不知,有些笑容的背后是双眼模糊的灵魂;可是,无论外界对这座大学究竟抱有怎样或褒或贬的定位,但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自己的未来里,她永远是我那最温暖最挚爱最可亲的母校。在这一域鲁西大地上,埋藏着我的本科与研究生生活,整整七年啊!埋藏着我人生中七年的喜怒哀乐,关于爱情!关于友情!更埋藏着对那些自己所尊崇的老师们的美丽记忆,商学院马斌、曹之然、高可为;历史文化学院江心力、罗衍军、吴欣、石莹丽……

在这些敬爱的老师之中,杨老师足以称之为我的第一任思想启蒙老师!是他将那些沉淀了近二十年的应试思想统统打碎,是他让我在校园里发现读书与思考的乐趣,更是他让我真正懂得了柴静在《看见》中那些关于陈虻的思绪——他说过的,死亡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无意识,那才相当于死;他所期望的,是我能继续他曾做过的事——就像叶子从痛苦的蜷缩中要用力舒展一样,人也要从不假思索的梦寐里挣脱,这才是活着。他不是《活着》中“为活着而活着”的福贵,却像极了《1984》中未经真理部炼狱的温斯顿!在赤裸裸的现实里,他主讲的是《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概论》《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论》这类政治课。对于这种政治课,大家也许最难以忘怀的是那般景幕——主讲老师呕心沥血地讲着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而学生们却在教室的周遭明目张胆地复习着英语四六级、预备着考研或考公,甚至有时还会蹦出郭敬明的小女生式著作。其间,与本节课最密切相关的莫过于在上课之前,一位同学偷偷地对同桌言道,“点名的时候,别忘了叫我一声”。可正是在上课率极其低下、课程内容如此枯燥的马哲、毛概课堂上,前所未有的思想启蒙、碰撞与焦灼也随之而来……

(一)

怎样介绍杨老师呢?对于这一问题,我思索了很久、很久,一直没有探寻出较好的方式。罗胖要求的推荐方式可以是老师的讲课录音或视频,但对我们这一届而言,杨老师的课堂早已定格在二零一二年的焦夏与二零一三年的严冬之间;此后,尽管我的学分已经预示了课程的结业,但聆听杨老师讲课的习惯一直保持到大学毕业,以至于在研一的忙碌中,我依旧不停地寻觅杨老师的身影,可惜,总是迟迟不得相遇。至今,我都无法判断他到底知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位学生对他的课堂如此喜爱,纵然这种喜爱的方式与《浪潮》中学生们对文格尔的法西斯式崇拜类似,但我异常明了,两者最大的不同是源于自己对一种无渊思想的尊重,那种思想的背后,意味着一种人格,一种人生,和一种真实……

杨老师的第一堂课是在同学们的喧闹声中启程的,我听得出这种喧闹并不代表着对授课老师的贬低,而是折射着对深受二十多年“无意识”的政治机器的愤慨。面对一帘集市的喧闹,杨老师不曾面露愠色,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也似乎他相信自己有办法让眼前这群乳臭未干的小生们“闭嘴”静听。

就这样,讲课开始了!

他的声音非常粗糙,是的,粗糙!我用这两个字表达一种明显,很明显,这种粗糙绝非是与生俱来的,而是近二十年讲台生涯的苦苦蹂躏。

“我的课从不点名,大家来去自由!同样,也请大家放心,为了保证大家在期末顺利通过,虽然学校要求任课老师不允许圈重点,但我最后会抽出一节课为大家‘解答疑难’。我唯一希望的是,大家在我的课堂上可以拥有一些真正的收获!……”

那么直率,那么简单,称不上伟岸的身影推嚷着自己在百度上搜索起“杨守宝”三个字。不过,度娘中并未收录杨老师完整的个人简介,只有在学院网站上蹩见简单而陈旧的介绍——

杨守宝,山东峄城区人,1976年6月出生,1999年毕业于曲阜师范大学政治系,2006年获得上海交通大学法学硕士学位。1999年7月开始在聊城师范学院马列部工作,2012年1月聘为副教授。主要讲授《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原理》《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概论》《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论》《形势与政策》等课程。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先后在《农村经济》《乡镇经济》等核心期刊、CSSCI刊物发表论文十余篇,主持省软科学项目2项,校级青年项目和重点项目3项,校级教学改革重点项目1项。2003年和2004年两次获得聊城大学第七届和第八届中青年教师课堂教学竞赛三等奖。

在硕士博士漫天纷飞,排名标签向来三六九等划分的当代,杨老师的硕士学历、副教授职称以及聊城大学这所学校,终究无法使他在学术界“笑傲江湖”。但真正的尊重从不屈服于任何外在的标签,思想、净洁的思想、纯粹的思想,永远是杨老师这般热爱思考的读书人永不凋零的光环。

(二)

杨老师的课分成两部分:前一部分是“一周时评”,也就是把这一周最经典的新闻话题搁置在我们面前,然后,他用自己深厚的学识来为我们一一讲解,比如聂树斌案与中国法制、重庆模式与广州模式……后一部分是教材内容,可与高中政治不同的是,他并没有按照教科书的顺序“有板有眼”地朗读,而是按照他的理解注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这种东西,是我无法从教材中掌握的,因为它的名字,是思想,个人的思想。

其实,聆听杨老师的课堂是艰难而欣喜的:艰难的是杨老师只要一开嗓,恐怕只有同学们饥肠辘辘的腹鸣方能将他叫醒!大家都认为,杨老师一向不把他的课程当作大学两个小时的大课堂,似乎沉湎在一节课四十五分钟的小课程中,所以,最痛最苦的是膀胱!欣喜的则是裸体的思想在痛苦,“我想有思想,可我不明白怎么思、怎么想”。

于是,在他的第一堂课结束之后,我的第一篇札记在当天的午后写就——

存在于浅层次里的意识,总予我一阵流离颠舛的凌乱,自以为是地认为在学校里一些课程仅仅是一系列程序化的形式,譬如思政、纲要、马哲……,非学生族群不欣赏一帘绝版的理论,只是,浏览泱泱书卷之后的感触始终无法点拨印迹深处的思考。然而,再枯燥的经历抵不过一个人内心提炼的精粹,在毛概课堂上,我默默地听,默默地记,默默地触及一涟涟天翻地覆的波澜……

札影始于杨老师对文本的批判,谨慎的装订本让一张答卷上的方格字皆斟酌良久,可惜,一板一眼的琉璃却难以引起我灵魂深处的共鸣。诚如,予以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上的箴言,“当今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分为西方马克思主义和中国马克思主义:前者注重文本研究与比较研究,后者源于运用理论知识解释政党的政治”。尽管老师保持着一个学者应有的理性,但噌响聆听的恶籁则是一种无以伦比的悲哀,怜悯于当今的阶层固化,悲叹于现在的筛漏效应,亦纠结于时下的社会机制。

采撷在理论运用实践之路上的一羽老师的评析,“对历史的分析而言,采用经济学中规范性分析的方法,即一种好工具的运用不能止于自身的优势,还须考虑该工具的应用是否对前景的利弊。近代中国革命明显呈现阶段性特征,可是,从改革之初到改革的现在,从经济、政治、文化和生态上,国家政党过多地重视工具性目的,而无视价值性目的。这种政治所导致的直接结果便是目标的宽泛化,实践意义的无效性”,而“对于社会改革,价值性目标与工具性目标最大的区别在于,价值目标仿若一条无限接近横轴的指数曲线,改革可以接近目标,但永远达不到目标;工具性目标则是通过改革达成后便必定造成的革命的空白区”。无法置否,简短的一堂课,浅浅的两个小时,予人变革的不仅是人的思想,更是一种思想的变革。

在毛概课堂上,杨老师并不过重地涉及课本上的基础知识,因为,“一种理论呈现于课本上,如果没有价值观和评论的观点,那么便无法真正发挥对一个人思想启蒙的作用”,如是说之他,如是行之事,予我的痕迹是一种新颖的思维课堂——灵活、叛逆、独立、思考。

走过了近半的大学轮回,听到了曾经未闻的哲理,读过绝无仅有的思量,所有的重叠让我一直钟情于对思维的锤炼,老师说:“一个人的成长在于一种思维的成长,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作为一个独立思考的人,我们唯一所做的便是——对所有的所有保持一种最理性的质疑。”无法想象,这一句话馈赠我的震撼,保持思维的独立是出乎意料的艰难,仿佛一个人注定天煞孤星,却不得不攀岩世事的山峦。

“一种理论忌不能成为一种体系,勿不能成为一种僵化的实体,保持一种动态,理论创新是在一个理论中唯一的精华”,亦如,对于实然与应然的界限,时常让我陷入一滩苛刻跋涉的窘境。仿若,杨老师在课前教授的一个环节——时政热点上所讲,“存在社会阶层壁垒的国家,对讲话而言,任何人须要慎之又慎。此外,敢讲真话是一种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现”,真实的话音本是实然之事,然,“你幸福吗”、“中国好人奖”……,另类的弦音让我愈走愈迷乱,愈思愈惶然。

庆幸于一节酝酿思想芬芳的课堂:谈及教育,“如今大多数的良知源自家庭教育与自我觉醒,而非学校教育,这是一种教育机制的悲哀,更是一种教育的腐蚀”;谈及道德,“纪念雷锋的活动可以形式化,但,学习雷锋精神必须源于社会群体的精神层面,过度拔高雷锋精神反而容易效果恶化。总之,一种纪念最宝贵之处便是让世人保持一个人应有的道德底线”……囊括隐性群体的包容,包含个人选择在群体中的缺失,但凡种种,如是绝妙,在嗟叹老师的奇特思考方式之际,对于任何人,对于任何事,我明白:没有一个清晰的轮廓,所有的存在皆是一泓模糊的影。

——《濒思札影(一)》

(三)

“一切知识,都可以还原到人,以及人的处境、煎熬、选择和灵性的不朽;一切知识,互相之间都有幽微的通道,它恩准真正的求知者在其间穿行”,在这一趟不朽的通道中,忘不了杨老师推崇的那些智者——波普尔、哈耶克、萨特……,忘不了杨老师推荐的那些经典——《狂热分子》《墓碑》《我们》……,更忘不了在结课的那一刹那,杨老师深深地鞠躬,满怀真情地说道:“感谢同学这一学期的聆听!感谢同学们的坚持!”。

不觉间,思絮绵延,夹杂着阳光,透过窗,演绎着洒满一地的肆意。在心底,蒸腾着幸福,且还原一声——谢谢,杨老师!